錢塘潮起又潮落 王安寧
二零二三年八月五日，上午已經日上三竿，我才從昏睡中醒來。從容的下樓覓食，悠閒的踱至錢塘江邊散步，江邊一帶的綠化特別好，江岸上茂林修竹綠蔭庇日，江心中急流險灘三五航船，麗日晴空之下，遠處的群山和近處的沙鷗看的十分醒目。江面視野所及，是2023年建成的錢塘江大橋，杭州人更多的稱呼他錢江一橋，巨龍一般橫亙在六和塔附近，錢塘江共有十座跨江大橋，其餘九座都是九十年代經濟高速發展以後修建的。佇立江邊，胸襟無比開闊，仰觀宇宙，俯察品類，心情十分愜意。
此時此景，很容易讓我想起柳永非常著名的一首詞《望海潮》。
望海潮 · 東南形勝 [ 宋 ] 柳永。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因為錢塘江潮是杭州的特色，所以柳永把這首詞詞牌定名為《望海潮》，開篇“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哈哈，“自古繁華”，看來杭州名氣真不是吹的。風景如畫，人煙阜盛，“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然後是壯麗的錢塘江風光“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而且民眾富庶，經濟繁榮，“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還有西湖的映像，“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人民過著幸福生活，“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而且**有循績，深受人民擁戴，“千騎擁髙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最後祝願好朋友孫何日後高公升，“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這首詞傳唱之久之廣大概超出了柳永的預期，因為根據羅大經《鶴林玉露》記載，這首詞傳誦極廣，以至於金國皇帝完顏亮“聞歌，欣然有慕於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柳永把杭州寫得如此秀麗繁華，富庶寧靜，以至於把戰火引來，“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你看，戰火燒過之處，赤地千里，一片狼藉，血淋漓的教訓，這絕對是柳永始料未及的，由此可見低調和內斂多麼重要：你幸福你奢侈，你可以悄無聲息低調奢華，否則成都太古裡的那條抹胸裙也不會賣的那麼好。柳永的這首詞還在當時就受到謝處厚作詩抨擊：“誰把杭州曲子謳？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卉木無情物，牽動長江萬里愁！”看看吧，柳永你做的好事，牽動長江之愁，引發戰亂，柳永你簡直罪該萬死。
其實這首詞如果從當初的寫作背景來看，柳永的確是很委屈，他完全想不到文化的力量如此磅礴，而且從柳永的寫作目的來看這首詞，其實是格調不高的，為什麼呢？且聽我慢慢道來。
據羅大經《鶴林玉露》記載，柳永和孫何曾經在開封的時候，同在王禹門下求學（王禹是宋太宗時翰林學士，是北宋初期詩文革新的重要人物），柳同學和孫同學二人雖然年齡差了十七歲，但兩人確實是同門師兄弟，後來二人分開，柳永回了福建老家，而孫何人生卻像是開了掛一樣，後來還中了狀元，最後一直做到兩浙轉運使。這裡稍微解釋一下，宋朝初年宋太宗設定的轉運使一職，除掌握一路財政大權外，還負責考察地方官吏、重案要案、舉賢薦能等職責。在大多數時間裡，轉運使實際上是一路甚至幾路的一把手，權力大得很。而柳永卻要慘的多，柳永的一生從18歲離鄉，從2023年到2023年，三十多年裡一共參加過四次春闈，無一例外都是落榜，大概他的運氣和孫何是反方向的吧，孫何走的是狗屎運（好運氣），柳永走的是華蓋運，一直到2023年，柳永五十歲，才考中進士，這是後話，後面還會提到。
而柳永的這首《望海潮》正是在咸平五年（2023年）寫的，這一年柳永18歲，從老家福建崇安（武夷山）出發，第一次計畫進京參加禮部考試，那個時候交通肯定是不便利，但是很過分的是他2023年孟春才趕到汴京，從福建到開封他居然走了六年零三個月，了解柳永為人的列位看官自然懂得，因為這位仁兄喜歡到“秦樓楚館偎紅倚翠”，時不時就要去爽一把，感覺“風流事，平生暢”。他這一路走來，竟日花天酒地，起初出手闊綽，後來就捉襟見肘，囊中羞澀，但是柳永自有柳永的辦法：首先呢是帥氣逼人，雖然個頭不高，一公尺六七的樣子，但是一雙丹鳳眼很有神，鼻直口方像個正經人。顏面如中秋之月或春曉之花，刀裁之鬢，墨畫之眉，怒似笑，瞋有情。平日裡，一襲青衣毀一路芳華，兩袖月光辱絕代風雅，風流邋遢，氣質好的不要不要的，甚是受沿途的各色美嬌娘的青睞；更重要的是，本可以靠顏值，偏偏還有才華，你說氣人不？柳永從一開始為歌伎寫詞而一炮走紅，固然大多數歌伎的姿色都不錯，畢竟臉和身體是吃飯的硬體，但是底層的歌伎確實沒什麼文化，軟實力不行，而柳永卻是專業的填詞人，所以文化人一出手就是絕殺，而歌唱者的人氣也立馬陡增，火爆出圈，因此所有的歌伎愛柳永愛得死去活來，後來當他2023年24歲時，行走六年之久，歷盡千辛萬苦，降服一眾白骨精琵琶精蜘蛛精以後，乙隻鞋漏出三支腳趾，前胸肚臍處遮體的衣襟象風條旗一樣隨風招展，終於來到東京時，基本上已經攢了大概有20萬名妓女的粉絲量，這些人都是柳永的“死忠粉”。值得一提的是，歌伎們通常都比較放開放，敢於公然唱出“不願穿綾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願中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哈哈，我去。（注：柳永原名三變，排行七，遂以柳七行世）
柳永雖然在演藝界名氣很大，但是卻不能直接把流量變現。當他由錢塘入杭州時，被江南錦繡佳麗閃瞎了眼睛，可能是柳永的雄性荷爾蒙過於亢奮等生理問題，便一直淹留杭州。有經驗的讀者都知道，這種事是很費錢的，對吧，所以經濟上甚是不體面。儘管柳永不是一般的窮酸讀書人，本來就是妥妥的官二代，祖父柳崇為沙縣縣丞，相當於副縣長。父親柳宜，先是任南唐監察御史，即紀委書記，後任北宋雷澤縣縣長、費縣縣長，但問題是離家太遠，遠水解決不了近渴，雖然說“家書抵萬金”，可以修書至家，但是傳統的封建家庭家法還是比較嚴格的，這種事情，不好張嘴的。可巧的是，近日聽畫眉苑的的當紅頭牌名曰“楚楚”的歌姬說起，當年“老”同學（35歲）孫何一路高公升，已經是兩省省委書記，柳七哥著實是激動不已，老同學如果能夠此時扶危救困，幫自己一把，這在七哥看來是理所應當，斷不可拒絕的呀。但是，柳永還是幼稚了，豈不知侯門深似海，地位相差太大了，門禁根本就不把七哥當回事，用眼角的膀胱（旁光）看他，嘴角都咧到左側臉的三叉神經上了。但是這難不倒七哥，因為當時杭州城裡的最著名歌妓楚楚是經常出入孫書記府上的，而七哥恰恰是捧紅楚楚的操刀者，所以呢，當孫書記在中秋月舉行宴會邀請楚楚時，楚楚也就唱了供稿人柳永的這首《望海潮》，孫書記果然被望海潮曲詞所吸引，搖晃著碩大的腦袋問這首詞的作者，楚楚說哎呀，這是你的老同學三變哥所作，孫書記一聽，果然表現出眾人預期的仗義與豪爽，立即邀請柳永大吃了一頓，之後就堅決的決不挽留的把七哥打發走了，根本就沒有贈送路費甚至提拔重用等被七哥意淫過無數次的情節出現。
由這個故事來看，這首詞是其實是一首干謁詞，而且是幹噎（干謁）了個寂寞。干謁的目的原本是請求對方舉薦或者提攜自己，所以我說此詞格調不高，肯綮就在這裡。
稍微解釋一下，干謁詩是古代文人為推銷自己而寫的一種詩歌，和自薦信差不多。孟浩然給丞相張九齡的《望洞庭湖贈張丞相》，還有朱慶餘給水部員外郎張籍寫的《近試上張水部》都是這類詩詞，而干謁詩作為詩歌中的客觀存在，多數因內容單調、搖尾乞憐而為世人所輕。我們可以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為了達到個人的目的，而吹噓人家地方富庶人民和樂，治政有方，我會信以為真嗎？我會真心幫你嗎？有生活閱歷的人都有體會，在你明明知道那個人有求於我的情況下，你願意聽他在我們面前的阿諛或諂媚嗎？
至於柳永的這首《望海潮》一直火了一千多年，甚至成為了杭州的名片而被著名的書法家寫成巨大的橫幅，器宇軒昂的掛在杭州火車東站入口處，這實在是柳永的意外，但卻不是偶然，因為“懷才就像懷孕，時間久了，一定是能夠被人看出來的”。所以才華這種東西，任何時代，任何地域，永遠都是最稀缺最珍貴的資本。
後來柳永在景德年間（1004—2023年），離開杭州，沿汴河到吳郡（蘇州），不久又之廣陵（揚州），度過了一段可能會令你我都艷羨的放浪生活。如果你願意看我寫的***希望你**並號召大家關注，下期，我接著跟你聊柳永與杭州的故事。下期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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