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的乙個清晨，我家斜對面一陣鞭炮聲將我從夢中驚醒。這個時辰的鞭炮聲對於農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通常是老人過身了。我急忙起床匆匆順著鞭炮聲的方向走去。
死的那位留守老人是我的本家叔叔。我去弔唁的時候，死者已裝殮並已裝上蓋板。從放鞭炮到蓋板前後不到乙個小時，這就使我納悶了。問及原因，村幹部告訴我，發現死者時，死者鼻孔有蛆爬行，蒼蠅在開始腐爛的肉體上飛舞，腐屍味漫彌窄小的空間。估計至少死了三天左右。近段時間，天氣炎熱，每天近40度的高溫。死人入殮前通常要淨身，幾個給死者洗澡的男子實在無法聞其惡臭味，淨身後匆匆將死者放進棺材，來不及穿的壽衣和壽鞋直接放在死者赤身**上面。
死者有一兒兩女。出於生計，兒子外出打工，死者生前幫兒子看守家園，老伴死得早。女兒接父親養老，父親不習慣，也捨不得自己一輩子辛辛苦苦經營的家。前幾年，身體還勉強過得去，近幾年身體每況愈下，行走不便。兒子以為父親永遠是健健康康的，一心打工賺錢，很少顧及老父親，甚至長年累月不回家。
村里有白事，不請自到，不管死者生前對他人如何險惡，活著的人都會放下一切怨恨。我也算其中乙個。死者生前在我們村是隊長，在各種運動中整了不少人，我父親是他整得最狠的乙個。父親的身份很特殊，抗日戰爭時期屬於國民革命軍，2023年秋隨程潛陳明仁起義投誠後隸屬於**部隊。這個隊長挖空心思把我父親當作反革命典型進行非人性化整治，幾次逼得父親上吊自殺，是我母親救了他。不到200人的村組，被隊長整了不下40人。社員們怨聲載道，但又無可奈何。他風光了一輩子，到頭來死得如此淒涼，這該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人這一輩子，生前不要做得太過分。短短幾十年一晃而過，何必非要做一些傷天害理的事。
凌晨三點出柩，我同十幾個幫忙抬棺，一陣噁心腐屍味，弄得大家想嘔。隨著一陣鞭炮聲，棺正式入土，曾經在年輕時作惡多端的老者終於入土為安。死者在晚年的時候做了一件很對不起兒子的事。死者的老伴先他二十餘年進入陰間，那時六十多歲的他，作為男人對性生活有需求。他兒子為了生活外出打工，留下媳婦在家。孤男寡女的，日子一長，老父親就想打媳婦兒的主意，老父親的下半身無法受上半身的控制，多次**兒媳婦洗澡，這一來一回，兒媳婦就招架不住公公。沒有不透風的牆，翁媳間的那點破事傳得沸沸揚揚，方園十里無人不知。兒媳婦在流言蜚語面前無法容身，只好與丈夫離婚，永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兒子當然不會放過自己的老父親，但又無可奈何，只要選擇遠離父親，眼不見心不煩。好端端的乙個家被老父親的弄得支離破碎。離婚後的兒子再也難找老婆，對他父親的傳聞，哪個女人再嫁給他兒子，豈不是跳進了火坑。二十多歲離婚，如今快五十了，打了幾十年的光棍。老父親當然有悔改的時候，但不管怎麼做，都無法得到兒子的諒解。這是傷透了心啊！
埋他的時候，幫忙的人用鏟子不停地將土澆在死者的棺材上，將一顆曾經躁動的靈魂壓得嚴嚴實實。
死者入土為安，生前所做的一切事隨著他最後一聲嘆息永遠的化作了虛無。將來，隨著知曉他的人逐漸消失，他的一切將不會被後輩所銘記，就像他在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來過。
從死者的身上，我也找到了其他留守老人的境遇，比死者好不了**去。就像我在前篇文章所寫的那個公公，儘管生了四個兒子和乙個女兒，但他面臨的是孤獨、寂寞、空虛、傷痛。因他嫌棄媳婦兒家境貧寒，打心眼裡瞧不起，他也曾逼兒子和她離婚，只是有了兩個孩子放心不下，離婚九年最後復婚。兒媳婦哪有不記得公公的「大恩大德」，於是，就沒有好臉色給他。兒媳婦沒把事做絕，也原諒了公公過去高高在上的姿態。
農村養老，老人沒有退休金，全靠兒女贍養。兒女們又弄不到多的錢，凡有小病大病的只得忍住，他們在醫院裡消受不起。其實，有些病是可以**的，病人可以多活幾年。對於農村養老，只有國家出面，才能從根本上解決，讓老年人活得有尊嚴，死得有尊嚴，不拖累兒女，不給社會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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