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的老父
周末，楼下来了摇着波浪鼓收废品的老头，三轮车上已经满满当当装着饮料瓶、破纸箱、泡沫盒、旧衣服……先生隔着窗户叫停了老头，下楼领着他前往地下室收拾废品。
地下室里是堆得小山一样的包装盒、儿子用过的旧书、作业本、牛奶瓶矿泉水瓶……先生弯腰捡拾了十多分钟，跑上跑下又拎了好多趟，收废品的老头从车上抱下称开始称量，边称边拿了小本记下数字。
终于，先生灰头土脸上楼来了，手里捏着几张旧旧的钞票！我戏嬉着问：“卖了多少钱？”“五十六！”先生答应着，随手将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扔在了茶几上去洗手。望着这零零碎碎的几十块钱，我笑着跟他打趣“够你吃一周早点啦！”先生沉默着洗手，没再接我的玩笑。猛然间，记忆里闪现出似曾相识的一幕。
儿子上初中的时候，每周末都要抽空去看爷爷奶奶，陪他们说说话，解解闷。有一个下午，儿子从爷爷奶奶家回来，突然从衣袋里掏出几张崭新的钱币，告诉我这是爷爷给的，是爷爷卖破烂得的。“卖破烂？爷爷哪儿来的破烂，能卖这么些钱？”我疑惑的问儿子。“爷爷说平时没事做，在小区闲逛的时候，看见别人扔下的饮料瓶，废纸箱，就顺手捡了回来攒在院子里。今天上午有收破烂儿的人来，就卖了！”
儿子说爷爷硬要把这些钱塞给他，还说小孩子都喜欢崭新的票子，为此，爷爷特意拿了卖破烂的旧钞票去小区超市跟老板说好话换了这几张一崭新的。“爷爷说，这些钱够我一星期的早餐费了！”儿子笑着对我说。
自此，每隔个把月，儿子都会从爷爷那儿拿回一些小钱，少则十多块，多则二三十。不用问，都是爷爷陆陆续续从外面捡拾废品换得的。
儿子是公公唯一的家孙，从小到大又乖巧可爱，公公自然是偏爱有加，平日里好吃的好喝的都省着留给孙子。我总担心这样会宠坏儿子，所以常常提醒公公不要给儿子零花钱，也常教育儿子不许问爷爷奶奶伸手要钱。公公知道我的用意，笑着跟我解释“卖破烂的几个零钱，不多！给娃儿吃个零食，不是娃儿自己要的，你别说娃儿！”望着儿子开心的样子，再看看把钱塞进孙子口袋满脸欣慰的公公，我终于什么也没说。
公公象是得了默许，每日出门溜弯，必挎个大号手提袋，回到家也必装了满袋的牛奶瓶饮料瓶，有时候手里还拎着一两个大纸箱。小院的角落里，一天天又攒成一座小山。
一个下午，先生去参加同学聚会。回来之后，脸色有些愠怒，再三追问才知道，先生的一个关系要好的高中同学，从前经常去家里玩耍，跟公公婆婆都很熟识了。
今日聚会时，忽然就问起先生，是不是父母生活有啥难处？未了还叮嘱先生，“老叔年纪大了，身体是第一位的，安全尤其重要。不要再让满大街捡瓶子了，人来车往的，太危险了！”原未，前几日，先生的这位好友正走在公公小区附近的马路上，忽然就看见公公往马路**去捡路人随手扔下的饮料瓶，还差点被车碰到。先生跟同学做了解释又说了感谢的话。许是担心老父亲，也或者是被人误解脸面受损，对公公，先生愤愤然！
改日去公婆家，望着院里的“小山”，先生皱眉对公公说“赶紧把这些破烂处理了吧，以后别再往回捡啦！好好的院子，弄得跟垃圾场一样。我们难道差这几个钱吗？”公公望了望儿子的脸，讪讪的笑了，“人老了，整天啥也不能干。闲着无聊，看见这些个废品，也是顺手的事。”
爹，以后别到外面去捡了，家里有用过的废品舍不得丢，你就攒着卖好了。”我急忙帮忙打圆场“外面，尤其是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太危险了。你为捡一个破瓶子，万一被车撞了怎么办啊？”公公一下子明白过来“是不是小徐给你说啦？”公公象做错事被人抓到的小孩儿一样，小心翼翼的问到。
你以为呢？人家说你差点被车撞到！你是闲着打发时间，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不孝顺。”先生没好气的回答。许是觉得自己态度不对，先生拍了拍老父亲的肩，又跟公公开起了玩笑“如果哪天你为捡一个破瓶子出了意外，传到江湖上我岂不被人笑掉大牙！要听话，以后不许再出去捡破烂儿啦！”公公笑着再三保证以后不会了。
可是不知为何，从那时起，我、先生、我们全家，却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个习惯，家里用过的废品，只要还能卖钱，都舍不得扔。甚至儿子在外面喝了饮料的空瓶，也要捏在手里拿回家，说给爷爷攒着，免得爷爷跑出去捡。不知不觉中，地下室里，堆得小山一样！可是我那拾荒的老父亲，却再也不能把它们拿出去换钱了。
作者简介：
郜小虹，宁夏平罗县六中语文教师。热爱生活，喜欢旅游、读书，闲来写些文字。用心、动情教书！随心、随性做人！有作品入选《师兴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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