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顛沛流離的杜甫,是如何調整心態,避免抑鬱的

2023-07-25 12:57:33 字數 5217 閱讀 5721

此詩作於唐代宗李豫大曆二年,公元767年,杜甫55歲。這一年,是安史之亂開始後第十二年,結束後第四年,創作《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後第四年,這一年,有地方勢力的割據與相互間的戰爭,有異族的入侵,這一年,杜甫年老多病,欲北歸而不得,困居夔州,今重慶奉節縣。三年後的公元770年,杜甫在貧病交加中去世,他艱難地做到了“即從巴峽穿巫峽”,卻至死沒有做到“便下襄陽向洛陽”!

公元765年,嚴武去世,杜甫攜家人離開成都南下,沿著現在的四川南部、重慶勾了乙個對號,到達夔州,在夔州滯留兩年。創作於夔州時期的詩歌留存至今的達四百餘首,這首《登高》即在其中。公元758年,杜甫終於出川,到了洞庭湖,卻因為戰亂等原因,未能北上,反而溯湘江南下到了潭州,即現在的長沙。“湘江北去”,湘江是發源於廣西流入洞庭湖的嘛!公元770年,在從長沙往岳陽途中去世。夔州有瀼西草堂,不管是自然風光,還是人文景觀,都不遜色於成都杜甫草堂,卻鮮為人知。

在杜甫的另一首詩《望嶽》中,先是遙望,再是仰望,然後是凝望,這三者都是實寫,唯獨俯望是虛寫,“會當”就是一定要,一定要就是還沒有做到。而這首《登高》,開篇就已經到了高台之上。從登高的過程來講,它們倒是完美契合的,完成了乙個完整的登高過程,只是,此高台非彼泰山,可謂退而求其次之又次了。而從內容來講,我認為它們代表了杜甫精神生命的開始與結束!

杜甫剛剛爬上台頂,還沒來得及伸直佝僂的腰,還沒來得及抬起低垂的頭。他的身體很瘦弱,衣袖很寬大,猝不及防之下,被臺頂的風吹了乙個趔趄,慌忙抓緊拐杖、身體前傾,才站穩腳跟。

急,下面是乙個心字,所以它更側重於形容心理狀態。疾,裡邊是乙個矢字,矢,就是箭,所以它更側重於速度,像箭一樣快,比如“春風得意馬蹄疾”。這樣看來,形容風是應該用“疾”的,比如“疾風知勁草”,那麼,該詩中為什麼要用“急”呢?我想,是有擬人與雙關的成分,風很大,風速很快,好像著急去辦什麼事似的,這也說明作者內心的不平靜。他著急做很多事,最著急的,就是盡快回到故鄉。落葉歸根,在成都,生活最安穩的時候,他都時時盼望著回到故鄉,何況不久之前,垂垂老矣,寓居扁舟之上。不是遊湖賞月,不是代步,是長期生活在船上。杜甫出生於河南鞏縣,長期生活於長安,這種水上生活於他,一定是痛苦的經歷!現在寄居夔州,這裡氣候潮濕,又極可能被消渴、肺病、半身不遂等疾病折磨,詩人度日如年。“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雖然是藝術的誇張,可是,沿長江順流而下,險是險了一點,可絕不會太慢。杜甫呢?僅在夔州——該詩的創作之地,白帝城的所在之地——就耽擱了兩年之久。

前行數步,在乙個不至於被風吹落懸崖的位置站定,抬起頭,望向天空。

秋天的天空總是顯得特別高。古人登高,很多時候都是為了離天更近一點,以體驗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比如歐陽修登上西山之後,“悠悠乎與顥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遊,而不知其所窮”,正是一種天人合一的境界,然後他就釋然了,從“恆惴慄”的狀態中解脫了出來。杜甫舉頭望天,它是那麼的高,遙不可及,天拋棄了他,理想拋棄了他!

身體不比從前了,只一會兒的功夫,脖子就痠痛難當,將右手的拐杖交到左手,閉上眼睛,用右手揉著後脖頸,耳邊傳來猿鳴聲。之前為什麼沒聽到呢?也許是之前根本沒有,也許是閉上眼睛之後聽覺格外敏銳。

猿嘯聲淒厲、悲苦,像撕心裂肺的、歇斯底里的、絕望的哭喊,它是古詩文中特別常見的意象。可是,李白“兩岸猿聲啼不住”裡的猿嘯卻完全不會給人淒涼、悲苦之類的印象,這是因為,一者,他用了乙個“啼”字,二者,前面有“千里江陵一日還”,後面有“輕舟已過萬重山”,平日淒厲的猿鳴似乎成了舟行途中輕快的節拍,更體現出作者心情的愉悅、輕鬆。所以,意象,意中之象,可以正著用,也可以反其意而用之。

首句從觸覺、視覺、聽覺三個角度,通過風、天、猿三個意象,透露出作者焦慮、無助、淒苦的狀態。

低下頭,望向台前的江水。

渚,水中的小塊陸地。那麼,問題來了,形容渚,怎麼能用清呢?

換成“青”如何呢?如果是春夏兩季,勉強說得通,也許渚上有草木,草木是青色的,可詩中所寫,是秋天,哪來的青色。

難道清是形容河中的水嗎?要得到清的印象,你必須離水很近,能看到水底的石頭,水中的游魚和水草,你就會得到水很清的印象,比如“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說明小石潭的水很清。而作者是在一處高台,從比較遠的距離俯視江水,所以絕不會有水很清的印象。

所以,我覺得,清,應該是清晰、清楚的意思。一者,蘇軾在《後赤壁賦》裡講“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秋天,水量減少,水面降低,渚露出水面更多,二者,秋天,氣候比較乾燥,沒有雲霧與濃密蒼翠的草木的掩映,能夠很清楚地看到水中的一小塊陸地。岸邊或渚上的沙子也更加的白,當然,那不同於美玉溫潤的白,不同於花瓣充滿生命活力的白,那是一種單調的白,一種慘淡而落寞的白,一種沒有生命氣息的白。也可以把清理解為乾淨,乾乾淨淨,一無所有,不正好比作者的一事無成,一貧如洗嗎?如果從對仗的角度考慮,理解為乾淨還要更好一點。其實,理解為冷清、淒清又有何不可?

回,不是回去,也不是回來,而是指往復曲折、忽東忽西,這是寫鳥,也反映出作者內心的焦慮、紛亂和無所適從。人們不是經常會用只能飛翔而無處落腳的鳥來比喻漂泊無依的羈旅之人嗎?

首聯的內容就像是遠處滾滾而來的潮水,雖然洶湧,但畢竟距離尚遠,能夠聽到震人心魄的聲音,還感受不到切身的壓迫。

轉動身體,望向四周。

無邊,形容空間無邊無際的廣闊,落木,在此處指落葉,大概是因為,一開始並沒有葉這個字,所以,木既指整體的樹,又指部分的葉,為了表達的準確性,造了乙個葉字專指部分的葉,一開始,在指樹葉時,葉與木沒有區別地存在了一段時間,又各有側重的存在了一段時間,然後葉才完全取代木,與木成了有隸屬關係的兩個概念。“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因為這句話的關係,我們知道“木”可以指樹,但是,你跟乙個不知道這句話的人講,昨天,我在自家院子裡種了一棵木,他必然會覺得你錯了!落葉,總是給人輕飄飄的印象,而木,因為它還有樹木、木頭等含義,所以,落木,更能給人以沉甸甸的壓迫感。蕭蕭,疊字,能夠更好地渲染情緒,有淒清蕭瑟的意思,也指樹葉下落的聲音。下,直上直下,也是為了增加沉重感和壓迫感,落,就沒有這樣的效果。

轉動的身體停了下來,目光停留在了遠方,長江遠上白雲間。

不盡,形容時間的無窮無盡。滾滾,也是為了增加壓迫感。來,不用“過”,不用“去”,就是為了強調,這種沉甸甸的壓迫感是指向作者的。

頷聯,潮水鋪天蓋地、排山倒海地壓向作者。作者的情緒不僅排遣不出,還因為外界這種巨大、沉重的壓迫而避無可避。這種壓迫主要來自於主觀,但高台相對於江岸群山來講,位置較低,也是形成壓迫感的乙個客觀的、重要的原因。

首聯、頷聯均是寫景,卻又有所變化。一切景語皆情語,首聯的景雖然與主觀的情有呼應、有共鳴,可是,單就寫景來講,還是客觀的,秋天的風、天、渚、沙,本來就有急、高、清、白的特點。頷聯的景已經不是客觀的景,而是經過主觀藝術加工的景。落葉能有多重的分量?山下的長江水能有多高的波浪?何況,這是秋季,水落石出的季節。可是,讀頷聯,落葉分明有萬鈞之力,砸向作者,江水如錢塘江大潮一般,排山倒海,將作者吞沒。

目光隨流水,回到台下,頭慢慢垂下,很深,目光來到台頂,望向自己襤褸的衣衫,望向自己瘦弱而多病的身體,望向自己漂泊的一生,望向自己那顆疲憊不堪、千瘡百孔卻依然頑強跳動的心!

萬里,對應頷聯中的無邊,空間之大。悲秋,前四句所寫的,一言以蔽之,不就是“悲秋”二字嗎?秋,已經是乙個讓人哀傷的季節,更何況還有“常作客”,豈不是雪上加霜。百年,對應頷聯中的不盡,時間之久,也指一生,人們講百年之後,就是指一生結束之後,即去世之後,這裡寄託了人們美好的願望,“長命百歲”不就是一句經常使用的祝福的話語嗎?多病已不堪承受,更那堪獨自登台?宋人羅大經在《鶴林玉露》裡講,頸聯十四字之間含有八意,一者,萬里,地之遠也,二者,秋,時之慘也,三者,作客,羈旅也,四者,常作客,久旅也,五者,百年,暮齒也,六者,多病,衰疾也,七者,臺,高迥處也,八者,獨登台,無親朋也。

此處,作者應該是有陳子昂《登幽州台歌》中的那種感受。前不見古人,只有少之又少的人,在史籍中留下幾行乾巴巴的字跡,後不見來者,而陳子昂自己呢,有一天就會成為來者眼中的古人,但是,天地卻是無邊無際、恆久存在的,想到人的生命的短暫與渺小,自然要不禁愴然而涕下了。天地之悠悠,悠悠,既表示空間的遼遠,又表示時間的久遠。

頸聯,悲秋、常作客,多病、獨登台,這一重一重洶湧的壓力,將作者的情緒進一步鬱積、壓縮、凝結。

壓縮、凝結成四個字:艱、難、苦、恨,這裡的“恨”,指遺憾,大唐時局之艱,百姓生活之難,肉體病痛之苦,靈魂理想之恨。那麼,你能一下子把這四個字丟掉嗎?不能,生活還要繼續,你還得消化它、溶解它,與它和諧相處。於是,詩的最後,回到了日常,回到了自嘲。繁霜鬢,兩鬢的白髮越來越多。因為窮困潦倒,愛好喝酒的詩人連之前喝的那種便宜、低劣的濁酒也買不起了!此時,杜甫內心的想法一定是:想我杜某人,出自書香門第,世代為官,少負才名,“七齡思即壯,開口詠鳳凰”,胸懷大志,“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不想,卻落到了這般田地,可笑啊可笑!人們常講,以酒澆胸中塊壘,作者胸中的塊壘就是“艱難苦恨”四字,濁酒新停,澆不成了!作者為什麼喜歡喝酒呢?無非是借酒澆愁,雖說“借酒澆愁愁更愁”,可是,現在無錢沽酒,連“暫憑杯酒長精神”也做不到了!本來,艱、難、苦、恨只是主觀感受,是沒有重量,無形無質的,可是,在欣賞詩歌的過程中,卻覺得它們一定是有重量的,好比李清照的“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不僅如此,它們還是有形有質的,並且一定是固態的,相當沉重,相當堅硬,相當銳利!

思想傾向於儒家的杜甫用自嘲的方式結束了這首詩,後期思想傾向於佛家的蘇軾也許就不會如此,他應該會說“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手握竹杖,腳踏草鞋,走起路來特別輕快,世間萬事,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呢?有蓑衣斗笠遮風擋雨,我只管自由自在、瀟瀟灑灑行走在這天地之間!杜甫最多就是一句不痛不癢的“扁舟意不忘”,放下一切,歸隱山林的想法我並沒有忘記。只是沒有忘記而已,多麼像乙個負心人對乙個痴心女子的敷衍。

這首詩的結構特點和布局也是很有特色的。眼中所見的風景引發了情緒,風景與情緒合謀,逼迫作者審視自己過往的人生和當下的處境,風景、情緒、過往的人生、當下的處境合謀,逼迫作者,將一切的一切凝結為四個字——艱、難、苦、恨,最後,作者又試圖用自嘲將它們消解。

這首詩,從眼前所見之景開始,其間,波濤洶湧、天翻地覆,又以一句自嘲結束,古今七律第一,古人誠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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