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士 艺术考研“最卷年”还将持续加码吗?

2023-11-29 10:50:12 字數 2887 閱讀 1176

艺术考研“最卷年”还将持续加码吗?

刘立士。湖北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前段时间,艺术学考研公布分数线为361分(a类),不仅达到了本学科前所未有的高度,同时也位居众学科第二位。对于普遍不擅长外语的艺术生来说,外语单科线40分(a类)也跃居历年艺术学最高,成为拿到复试门票的另一障碍。

实际上,今年考研之“卷”在此前已露端倪。考研报名刚一结束,各类高校陆续通告报考人数再创新高,大批高校的增幅甚至超过去年报考人数的50%。同时,教育部公布,2023年考研报名人数增加80万,总数达到457万。作为一线教师,我在校园里也切实感受到了考生们的无形压力。报名人数暴增、招生数量的相对稳定、备考的投入都预示着今年国家线必然有一定的上扬。

艺术类高考分数线一直低于其他学科,而四年之后考研总分线却跃居所有学科的第二位,这是否意味着艺术学为“最卷”学科?其实也不尽然。一方面,横向来看,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相比,艺术学自命题的两门考试科目更容易打出高分,这是导致其总分较高的重要原因。另一方面,决定考生能否上岸的不只有总分线,单科线即外语线或许更为重要。而今年艺术学外语的单科线为40分(a类),在所公布的17个学科专业中(包括3个照顾专业)居第10位,在人文社科中仅高于体育学的37分,处于倒数第二。实际上,近年文史哲艺等学科中,艺术学总分线一直仅次于文学(图1),并非今年所独有。所以,不同学科的横向对比具有一定迷惑性,今后艺术生考研无需被“总分第二”吓退。

图1 2017—2023年文史哲艺历年考研国家线(a类)总分趋势图

艺考今年的分数线创下新高意味着什么,今后是继续走高还是有所回落,这可能是考生最为关心的话题。纵向来看,近十年的数据显示艺术学分数线确实呈逐年提高的态势(图2),这无疑会令未来的考生产生一定的恐惧。然而,今年的分数线或具一定的偶然性,报名人数众多的背后是全球疫情导致出国留学和就业岗位减少等方面的因素,加之往届生聚集、推免比例增加、非双院校(非“双一流”建设高校)生源争夺的提分,合力导致了分数线的水涨船高,这些也是决定今后分数线能否回落的重要因素。在全球疫情未能有效遏制的大环境下,考研分数即便回落也只可能是小幅度的,维持今年水准或上扬的可能性则更大。

图2 2013—2023年艺术学考研历年国家线(a类、b类)总分趋势图

分数线的回落与否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因为作为选拔性考试,考研乃优中选优,只要有竞争就会有淘汰,而备考中只有全力以赴才是上岸的最大保障,盯着分数并无多大意义,只会造成内心的恐慌。

*美术学院原院长靳尚谊先生曾说过:“培养一个画家,本科毕业就够了。”的确,对以创作为主的艺术生来说,作品的好坏是实践问题,不是理论问题,也不是学历问题。然而,这仅仅是针对以艺术家为就业导向的学生而言,也只是针对高水平艺术院校的本科教育而言。以艺术家为目标导向者,高水平艺术院校在本科阶段所传授的技能技法基本可以支撑其学生毕业后自学或技能深化,而对于非专业院校或双非院校,这一导向显然不太现实。对于试图就业于中小学、美术馆、设计院等部门的本科生,考研仍是其最佳选择。只有提升学历,才能提升在考公、考编中的竞争力。

对于未来的考生,分数之卷只是呈现出来的表象,艺术高考改革对艺术考研的冲击则是新一轮内卷的诱因。2023年底,教育部颁发《关于做好2023年普通高等学校部分特殊类型招生工作的通知》,明确规定逐步提高艺术类各专业高考文化课成绩录取控制分数线,并要求在3年内调整到位。2023年,教育部又颁发《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普通高等学校艺术类专业考试招生工作的指导意见》,在联考制度、文化比重、考察重点等方面都有更高要求。今后在考察专业技能之外,考生的生活经验、思维能力,对社会经济、文化、科技等方面发展的敏感度及艺术转化能力、人文素养、创造能力都会成为考核的重点,“分不够,艺术凑”的时代即将落幕。处于过渡期的考研者,今后三年内必然会受到这波改革的冲击。文化课和专业能力两手都“能打”才能应对新的情境,这算不算新一轮“内卷”的开始?

分数的提高对专业或个人发展也会有实质性影响,一方面,考生在备考过程中艺术理论和实践能力都能得到质的提升。在理论方面,通过全面复习和识记,此前较为单薄的专业知识会得以拓展,对问题的思考和理解也会深化。在专业实践方面,备考过程中有针对性地强化操练,会使以前不到位的技法得以弥补,临仿能力和创作能力都能得以提升。一些考生考研后仍能保持备考期间形成的良好学习习惯。

诚然,分数的提升有利于为国选材,但也并非毫无弊端。其中最为突出的是会在某种程度上将专业较强而文化较弱的考生挡至门外。艺术创造能力和应考能力属于两种不同的能力。理论上,艺术创造力更为依赖于人的想象力和感性思维,而应考则对人的理性思维要求更高。现实中也确实如此,艺术考研中英语和专业理论的高分者,其艺术敏感度和实践能力往往并不是最突出的。而创作能力超强者,往往又因英语分数不够而被拒之门外。这一状况陈丹青等学者在多年前早已提出,而其现在仍然是困扰艺术专业招生和发展的难题,在综合能力和专业能力的平衡上尚未找到更好的解决途径。

对于艺术专业教育和发展而言,分数线提升或许并不是解决专业问题的良方。目前,艺术专业发展遇到的最大问题是艺术生数量庞大,而真正有兴趣和天分者却少之又少。艺术本属于成功率极低的专业,艺术创作和艺术研究都属于寂寞之事,没有持续的兴趣和天分,能坚持下来或浮出水面者难之又难。针对艺术生的供需比和专业价值,一些学者已经发出了“危险的信号”。艺术并非不重要,范景中先生曾将人文学科比作为社会“制造一种空气”,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社会。然而,如今艺术类大学生人数占所有学科人数的10%左右,已超越社会对艺术家和设计师这一角色的数量及价值期待。今后若干年内,即使艺考文化课分数比重有所提升,仍然不会改变“借艺术之名”进入大学的现状。而一旦迈入大学校门,同时也意味着进入专业、文化、兴趣、欲求、就业的博弈。

当然,考研成功者也不能过早乐观。研究生阶段不仅有学业上的压力,三年之后同样会面临升学或就业的选择,那时会陷入另一场内卷。或许只有保持艺术所涵养的超越心态和持续的兴趣,不喜不惧,才能真正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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