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 家住山水间

2023-12-02 10:05:05 字數 2544 閱讀 7301

刘伟。

凤凰县境内多山,系武陵山南支山脉,自西北向东南呈**台阶递降地势。水打田乡位于第一级台阶,属于低山丘陵地带,平均海拔300米左右,其中红星村竹子坳170米,为全县海拔最低点。

水打田乡最高处是“登嘎楼”(地图标注为“登岗楼”),海拔541米。“登嘎楼”“登岗楼”怎么理解?《凤凰厅志·光绪志》载:“南高楼、西高楼,均在水田约,毗近麻阳北界,两山对峙,高倍千寻,绝顶纵眸,环观百里外,乡团了望,藉察贼从。”读后恍然大悟,“登嘎楼”“登岗楼”实为南高楼,因发音演变,以致今人不知所云。

南高楼、西高楼的旁边是马王山。综合《凤凰厅志·乾隆志》及苗民讲述来看,原来“西嘎路”“马王山”便是史书所记的西高楼、马鞍山。在南高楼、西高楼、马鞍山、对门山四座山环抱之中,有座小峰。峰顶有一庵堂,山似“石螺绉纹”,盘旋而上,故名“海螺庵”。古籍记载:“(山顶)苍松互蔽,偶聆钟鼓,始知中有团焦也。”《辞海》云,“团焦”亦称“团瓢”“团标”,指圆形草屋。

斗移星转,沧海桑田。今日的海螺庵已为石砖混合结构,站在庵前小憩,既可遥望群山,也可俯瞰家园。尤其是春夏两季旭日东升、朝霞绚丽,脚下云雾缭绕、氤氲缥缈,更能引人入胜、低眉沉思。山名曰“云驾上”,确有画龙点睛之妙。

云驾上”山脚是“告场”(校场),旧时是操演或比武的场所。校场上头有条官道,沿着蜿蜒的山道,前行几百米,便到“罗马洞”(落马洞)。旧书载:“石鞍秣具,宛如马形,洞既恢宏,中多异致。”因而得名“落马洞”。

奇怪的是,《凤凰厅志校注》也常见兵匪记载,“铁桶山在土黄潭,高七里许,下险上夷,旧筑城垣……迤南峰顶,名观音崖……亦可避兵”“腊洞寨……石屋宽长数十丈……贼来扈以坚固,足与铁桶、马鞍相援应。南为名迹洞……於中亦堪设守”“铁门限(今叫铁门闩)在水打田之东,两山关锁,一限横途,为诸溪过峡之门”。

燕子崖(燕子岩)是**总理、慈善家、教育家熊希龄的祖居地,亦是兵家必争之地。《凤凰厅志·光绪志》载:“厅南二十里,距水大田十里。高山之顶,石屋甚深,气候清和,春燕多巢於内。欲至者,攀援曲折,冒险迤登,往年黔匪冠边,居人避之,贼不敢窥。”其最早的先祖于南宋时,自江西丰城迁到凤凰城落脚,不久受生活所困,便改居燕子岩。可见熊氏先人入住水打田,比明初的“江西填湖广”的大迁徙还早200多年。

水打田群山之中可寻又可见的军事遗迹留存于吊岩。吊岩山顶至今还有高三米、宽两米的石砌城墙。荆棘丛生的城墙下有块残碑,刻着“明朝嘉靖二十六年夏吉日立”字样。据此推算,修建于嘉靖二十六年(2023年)的吊岩城墙,比万历四十三年(2023年)所修苗疆边墙(今中国南方长城)还早了68年。

爬到山顶,现场勘察发现,吊岩城墙主要以青岩筑墙基,设有哨卡、烽火台、石门等防御系统。所用石块就地取材,信手拈来,虽然大的大、小的小,但当地人手艺较好,加上灌了灰浆,墙基不断裂下沉。即使历经几百年风吹雨打、人为破坏,至今仍巍然挺立、保存完好。

翻阅《凤凰厅志校注》,我常疑惑,水打田为何老与兵、匪、贼相连?从地理位置看,水打田乡处于凤凰与麻阳之间。这说明什么呢?《中国共产党凤凰历史(1921—1978)》是这样记的:“2023年8月27日,解放军某部11名侦查员在麻阳县谭家寨侦察时,伪装前往凤凰县方向侦察西进路线,惨遭水打田乡兵误当土匪袭击,9名战士牺牲……11月7日,凤凰和平解放,解放军顺利过道挺进大西南。”已过世的刘益江生前讲过:“那天兵特别多,从屋门口的石板官道,走了整整一天。”

刘益江记忆是没有错的。《二野大军过境凤凰》中说:“2023年11月9日下午6时,二十八师先遣队从麻阳县锦和镇经过凤凰水打田乡开进凤凰古城。”前后联系起来分析,在交通不便的年代,人们进出主要靠山路和水路,处于凤麻两县交界的水打田借助区位优势,成了湖南通往贵州、四川等大西南地区必经区域之一。

山得水而活,水得山而媚”。水打田的乡名与水紧密相连,境内自然溪流众多、屈曲环绕。扮禾溪、水田溪、黄腊溪、穿溪坑、唐家溪、烂岩溪等不深不宽,也不急不滞,这些溪流清清浅浅,从从容容,游鱼悠然,历历可数。溪流深处为潭,又延伸出野牛潭、潘公潭(泡狗潭)、土黄潭,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源于吊岩的生水垅,这条小溪流经吊岩、袍上、天堂、池坪四个村,可惜始终没有确切的名字。2023年6月,经村民协商,取名四村河。无论是溪、坑,还是潭、河,最终全部汇入白岩江(又名白泥江)。

白泥江是凤凰第二大河流,流经阿拉、茶田、新场、廖家桥、林峰、水打田等乡镇,最后由竹子坳注入麻阳县石羊哨,又从黄土溪水库汇进锦江。旧时乡人出行,若走水路,主要依靠白泥江。白泥江旁曾有较大私渡,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凤凰私渡主要有沱江流域的过江坝、桥溪口、坪口、溪口、长宜哨和白泥江的双江口渡。双江口居于水田溪、白泥江交汇处,每当洪水来袭,白泥江左边夹着细长的浑浊水流,右边则较为平缓清洁,形成了一江两流之势,直到远处才融成一片。

双江口河滩之下,有个鲤鱼洲。《凤凰厅志校注》介绍:“直长数丈,高仅半寻,泛似无根,随波涨落。虽春洪骤发,谷岸迷踪,而睠彼中坻,依然露脊,殆舆志所称浮洲者欤。”如今的双江口在夏季黄昏,成为避暑游玩之地,来此洗澡的人络绎不绝。

白泥江也是湘西州与怀化的天然分界线。往小处讲,白泥江是村与村、乡与乡的界限,往大处说则是县与县、州与地区的界限。前文提到的竹子坳,其对面便是麻阳县境。古时从此地乘着载有大米、食盐、桐油、茶油等货物的大船而下,可到麻阳岩门、高村等地,然后进入沅水,抵达洞庭湖,通达省内外。因得水势之利,红星村人擅长游泳和划船,2023年至2023年,连续三年获得全县端午龙舟赛冠军,黄永玉先生听闻后,欣然题词“沱江霸主”。

水打田乡的山水虽不是什么胜景,也未经名人吟咏,但自有隽秀的气韵和审视的愉悦。正所谓“故乡多少佳山水,不似西湖浪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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