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燒焦,硫磺氣味的火柴,火舌妖豔地向天空伸出雙手

2023-09-24 09:38:42 字數 6077 閱讀 7924

——空氣被燒焦了。

小女孩在夢裡這麼想,一邊抽動著鼻子。

不,按理說應該是硫磺的氣味,是火柴被擦燃的一瞬間,氧氣在高溫炙烤下發出的慘叫。

村子裡有什麼地方著了火,大人和狗都在竭盡全力嗥叫,人的聲音變成狗的聲音,狗的聲音也變成了人的聲音。

阿良醒過來,汗濕的頭髮貼著兩鬢。火光透過豎條窗欞,在她頭頂編織舞蹈,像四處流淌的金子。

父母不在,大概在救火吧。

她赤腳走到門口,院子裡堆滿未完工的木頭家具,以及一條狗。

一條臥著的狗,就像村里家家戶戶都會有的夥伴一樣。只是她的夥伴沒有吠叫,沒有把自己的聲音像別的狗和人那樣,將其當做燃料添進這場災禍的混響。

是火呢。」阿良對狗說,又像自言自語。「這個月第三起了吧。」

狗搖著尾巴,臥在土地上,四肢併攏在胸前。它肚子很鼓,隨著平穩的呼吸一起一伏,身上黑色的毛皮映出火的顏色。

騰向空中的火焰,摻進大人們憤怒的吼叫,讓空氣都變得鹹津津了。

阿良一邊想,一邊感到睡意襲來。

是啊,一直抓不到縱火的人,整個村子都人心惶惶呢。」母親從灶上舀飯遞給來串門的親戚,父親坐在炕頭,愁眉緊鎖的樣子看上去很讓人不快。但再怎麼樣,災禍畢竟沒有發生在自己家,所以這副表情被受災的人看到的話,總能看出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吧。

人類就是這樣,雖然懼怕災禍、躲避災禍,但卻總是期待災禍降臨在別人頭上。

阿良跟狗一起趴在院子的樹蔭底下,她邊學狗的動作,邊注視父親和親戚如出一轍的表情。

母親喚阿良吃飯,並斥責她的行為。

不像樣,為什麼要學那只髒兮兮的畜牲?」

隨她去吧,小孩子嘛,沒點童心怎麼能行。」親戚打著圓場,吸到底的菸頭被隨意往地上一擲,最後一點火星在空中徐徐熄滅之前——

狗猛地竄上去,幾乎在阿良眼裡留下重影,狗朝那煙頭撲過去,張嘴在空中空咬了一口,力度很大,能聽到牙齒猛然磕在一起的聲音。大傢伙都被嚇了一跳,安靜下來,稠密的空間裂出一秒真空似的沉默。

喂,我說,這是阿良撿來的吧。」在真空後,親戚俯下頭對父親說。「看上去像狼和野豬的結合體。我說大哥,這種兇獸養在家裡可是怪危險的。」

阿良爬過去,抱住狗的脖子:「它是狗,是狗喔。它從那邊跟我過來的。」小女孩指著顯露在村外不遠處的山坡,坡上蔓延著森林,普通的密林,不美麗也不特殊,教人看了索然無味。

那它叫什麼?有名字嗎?」

什麼叫什麼,狗就是狗喔。」阿良糊塗了,被母親一把扯住,拽進屋子裡,還是不死心地爭辯。「如果非要說的話,它不是狗,是犬神——」

親戚笑起來,又拿起桌上的火柴點菸。「那這野獸為什麼會跟你回家呢?」

狗豎起耳朵。

這條狗有狗的模樣,不,與其說有狗的模樣,更不如說它作為一條狗,卻長得頗有些奇妙。

在鄉下,狗都顯得更像狗一點,不似城裡貴族,它們是城市篩選完成後的結果。但阿良的狗卻非常美麗。

她是在森林中獨自玩耍時遇到它的。

密林中有聞嗅空氣的聲音,循聲音而去,阿良便在密林中看到它。

狗趴在一簇忍冬上面,沉著不驚地回視阿良,油一樣的皮毛反射著大片大片赤紅色的陽光,像落滿了懸鈴花。阿良目不轉睛盯著它看,眼裡滿是驚嘆,忘記了呼吸。

你要跟我走嗎?」

她向狗伸出手,狗並不遲疑,也不搖尾乞憐,只是慢騰騰跟在阿良身後來到村子,皮毛恢復成純種的黑色,無星夜晚倒扣過來一般的黑色。一路上村民盯著它銳利的眼和露在唇外的尖齒看,警惕著、讚嘆著、畏葸著。

阿良不知道狗為什麼會順從地跟著自己走,她無暇關心,只是在村裡人的讚嘆中,由於新的夥伴而感到歡喜。

後來阿良拿肉喂它,蹲在它麵前對它說話:「謝謝你,美麗的犬神,謝謝你跟我回家。」她給它肉,而狗只是抬起脖子,像是對食物感到困惑。於是肉便一直爛在狗的腳邊。

阿良跟狗的相處模式簡單並且圓滿,她和它大部分時間都相對無言。狗不喜叫,阿良也被同齡的夥伴拋棄。一童一狗就這麼坐在田埂上,狗研究村子,人研究狗。

第一場火災出現在狗到達村子的第三天,那時候阿良正在田埂間焦急地尋找她的犬神。大人們像水從枯井裡往外噴似的,忽然從乙個地方冒出來。

父親擁擠在大人們亂糟糟的圖案裡,阿良一眼看到父親,剛要叫,卻忽然住了口。

父親不像平時的父親,五官因興奮和恐懼而扭曲著,像水彩畫上面孔模糊的背景人,尤其是父親的眼睛,父親的眼睛……阿良感到害怕,索性背過身,背對著大人們。

父親注意到阿良,便高聲喚她:「阿良,快回家去!」女童聽了這話便慢慢往前走,始終背對父親。

父親追上來,扳住阿良的肩使她面對自己:「*了,起了很大的火,外頭太危險,你媽媽在找你。聽到了嗎,阿良?」父親偏頭追逐阿良的目光。阿良怕得快要哭出來,大概是違拗了父親的意志,鉗住女孩肩膀的的手格外用力,像是要把這份力度和興奮捏進阿良體內。

然後父親鬆開她,急匆匆融入大人們的河流,去淹沒某處的疾火。

阿良一等到父親鬆開自己,便慌不擇路地逃跑,一直跑到接不勻氣,後退著被一根倒在地上的粗大朽木絆倒為止。她以手撐地呆坐了半晌,一直想著父親的眼睛。

父親那著了火的眼睛。

她先是聞到一股燒焦了的皮革味兒——阿良的母親曾經把整個手掌浸到開水裡時,人類的**就是這樣軟綿綿地與肉剝離,發出一股水鏽與血混合的味道——如今她又聞到**與肉剝離的過程,只是這股氣味更加焦灼辛辣。

有狗發出的嗚嗚聲。

女孩慢慢回過頭,先是看到她的狗莊嚴地蹲坐在一群家狗和野狗中間,身姿挺拔,莊重得像個國王。然後才看到村民被燒塌的斷壁瓦礫、房梁殘垣。乙個女人跪坐在廢墟前,神情流露出巨大驚惶過後的疲憊。

犬神!」阿良向它撲去,想摟它的脖子。女童剛一接觸到狗的毛皮,就被燙得一哆嗦,下意識呼痛。其餘狗則嗚嗚叫著,四散跳開,露出畏葸和試探性的敵意。小女孩這才注意到它的毛皮捲起,殘留著火星的餘燼。

阿良,這是你的狗嗎?」有鄰居問她。

阿良注視著她的犬神,愣了片刻,才很輕很輕地點了下頭。

它剛才跳進火裡去了,」鄰居接著說,蹲下身把女童扶起來。「但是沒受傷,你從哪撿的這條狗?」

阿良閉著嘴不說話,只是看著狗,看著它隨呼吸一起一伏、又鼓又漲的肚子。

它從沒有這麼飽過。

阿良失落地想。

親戚笑起來,又拿起桌上的火柴點菸。

狗豎起耳朵。

火柴頭在離火柴盒上紅磷一公釐處停下,親戚把煙從嘴唇上拿開,好奇地看了看狗,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煙。嘲笑的口吻更甚。

昨天晚上我在現場看到這條狗了哦,它跟著哥嫂去的吧。救火很拼命呢,你。」後一句話是對狗說的。親戚把煙遞到狗嘴邊,狗皺起鼻子走開。親戚像看玩具一樣輕蔑地看狗。阿良注意到親戚的話,想問點什麼,但母親在身邊像座山,壓住阿良心裡亂糟糟的疑問。

大哥,最近生意變得景氣了點吧?」

談不上景氣,但總算有人光顧。」母親代替父親回道。「還算過得下去。」

畢竟這個月莫名燒了這麼多人家,肯定會有短缺的地方。」

父親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像是揣測這句話背後的含義,又像欷歔。過了很久,父親從飯碗後頭抬起臉。

會不會被抓到呢?那個縱火犯。」

阿良也從飯碗後抬起頭,她偷偷打量父親,因為這句話的語氣在她聽來就像在說,什麼時候才能去燒別人啊,那個縱火犯。

親戚吃飽飯和父親一起離開的時候,阿良又從空中聞到**從肉和骨頭上剝離的軟綿綿氣味,但天空晴朗,風也很涼,景物和人都比平常明亮。

她歡天喜地轉過頭找狗,狗卻不在那裡,去了別的地方。

村里的人都說阿良撿了個妖獸,或者說,阿良引著妖獸來到了這個村子。總而言之,阿良是最先做錯的那方。所以她從乙個孤僻的小女孩,變成了被詛咒的孩子、不祥之子、掃把星,諸如此類。

這個月還沒結束,村子裡已經著了五場大火。

人們把阿良帶到第五場火災的現場,而把她的父母關在家裡。如果說人類有什麼最強大的品質,那麼,人類的仇恨和憎惡是無可戰勝的。

它是祝融的寵物,也是火災的根源,它是禍鬥。」村里年過百歲、最有威望的老人被抬到第五處著火的地點,她被年輕力壯的男子抬在肩上,阿良拼命仰著脖子看她,試圖看清老人的相貌。

她在阿良看來仿似高聳入雲,是未可名狀的怪物。

阿良的狗從冒著灰煙的廢墟慢慢走出來,步伐篤定沉穩,殘餘的火焰在它身上嗶剝作響,將它燒成一塊血紅的鐵。阿良想向它撲過去,但是大人們緊緊抓住她的胳膊,使她動彈不得。

犬神!它是我的狗!」阿良使出乙個小女孩能發出的最大聲音拼命吼道。

被稱作禍鬥的狗睨一眼成群包圍住它的人類,人類手裡也牽著狗,家狗、野狗,以及沒有靈魂也會傷人的,各類閃著寒光的致命兇獸。

它張開嘴,人類後退一步,它嘴裡也彷彿吞嚥著一團火。火焰在狗身上冷卻凝固,它不再像一塊血紅的鐵,又變成阿良在山坡與它初見時,油一般的體色。

殺,殺了它嗎?」人類戰慄、詢問、後退。

被扛在肩上的老人也戰慄、詢問、後退。

禍鬥趴下,四肢交疊在胸前,它的肚子很鼓,與吃飽了的普通狗別無二致。但人類手裡的狗都耷拉下耳朵,尾巴架在兩條後腿中間,發出哭泣的嗚嗚聲。

阿良被弄痛了,眼淚在心裡打轉,很快就要漫進眼眶。她幼小的心靈已經被擊垮。

嗚——」禍鬥豎起耳朵,向阿良看去。被盯住的大人心裡一驚,扯住阿良的頭髮向後一拽。

阿良摔倒的同時,禍鬥也向傷害小女孩的成年人撲去。它第一次張開嘴,嘴裡像是含著一團火焰,又像沾滿了血。

老人被重重摔在地上,如將死之人一般呻吟和散架。

人們四散奔逃。以至於忘了手裡的刀、鏟、棍和——

獵槍。禍鬥,山海經異獸,相傳為祝融助手。

本草綱目》曰:禍鬥獸,狀如犬而食火,糞復為火,能燒人屋。

赤雅》曰:禍鬥,似犬而食犬糞,噴火作殃,不祥甚矣。

禍鬥,狀似犬,通體黑色,毛髮光澤,喜食火焰。

所到之處常引**災,被視作火災之兆,為極端不祥之獸。

村里的獵人端起獵槍,瞄準狗的頭部,於此同時,阿良也向狗撲了過去。

獵人扣動扳機,聲音震響大地山林,巨響過後是死一般的沉寂。

狗的額頭中間流出紅色的血,紅色的,黏稠的,像融化的鐵。人類看到妖獸也會流普通的血,這時便來了勇氣,高舉手裡的凶器,很多腳踩過年過百歲的老人,將老人的智慧和歲月碾在腳下。

殺了它,殺了火災的源頭!」

禍鬥站在原地,任憑融化的鐵往下淌,淌過它銳利的眼睛,淌過它的利齒,淌在小女孩的手上。

阿良抱住狗的脖子,讓自己埋進它黑油油的毛髮,人類的眼淚和禍鬥的血交融在一起。小女孩無聲地哭,悲痛地哭,仇恨地哭。

砰。又是一聲,土彈擊中狗的腿。狗單腿一彎,險些跌倒。阿良用力撐住它,不讓它倒下。

人類舉著**縮小包圍圈,像乙個逐漸完成的閉合的圓。大人衝上來拽阿良, 拽她的頭髮、衣服、手腳,像擺弄乙個布偶。

掃把星,還跟這怪物靠這麼近!」

妖獸沒什麼可怕的, 妖獸和人類一樣,可以被擊中,可以被傷害,可以被殺死。人類開始蠢蠢欲動,殺戮弱小的慾望被猛然喚醒。他們激動得渾身顫抖,因為能侮辱乙個生靈。

它只是餓, 它只是餓, 不是它引起的火災啊——」阿良最後一根手指被掰開,她聲如蚊蚋,虛弱地說給自己聽。

狗搖搖晃晃跪在地上,額頭流下的血開始凝固,變成流動的**。它最後看了一眼阿良的方向, 銳利的眼睛倒映出最後一場熊熊火焰。

它開始自燃。

變**撲不滅、雨澆不透的滔天大火。

村里有人說禍鬥死了,有人說它被祝融救走了。也有人說它沒有死, 只是借助火勢逃向了下個地方, 給下個可憐的地方帶去災難,因為妖獸是死不了的。

禍鬥自燃的地方什麼都沒留下, 沒有血跡、沒有灰燼、甚至沒有一絲燃燒過的痕跡。如果非要說留下什麼痕跡的話, 那或許還是有一點的。

年過百歲的老人被摔踩時痛苦的呻吟。

但村子裡的人都說是禍鬥把她害死的,每個人都這麼說,最後就變成了真相。

某一日, 母親坐在門前台階上呆滯地望著滿院泛潮發霉的木頭, 聲音很輕、很遙遠地問道:「阿良,那條狗……那個……禍鬥,為什麼會跟你回家呢?」

因為它聞到了吧。

阿良遲鈍地回憶起那個密林中的午後,回憶中, 狗的樣貌已然模糊,只有那蔟血紅的忍冬仍有顏色。

它聞到吧, 聞到了火的, 災禍的——

味道。乙個多月過去, 村子再無火災。

阿良連同父母一起, 變成了村子裡最受排擠的一家。父母的木工生意再也無人光顧, 小女孩整日坐在院子裡一堆又一堆發霉潮濕的木屑花中,想起狗的模樣。

不是它的錯。」阿良說, 對自己說, 對院子裡的木屑花說。

又過了不久, 阿良和父母趁夜色逃離村莊。在最後一刻,阿良回頭仰望那片醜陋的密林和山坡,那裡黑黢黢的,什麼都看不到。

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阿良說, 對自己說。

她看到父親把最後一點剩下的汽油匆匆潑在自己家的院子裡, 潑在大堆大堆的木屑花和未完工的木頭家具上。然後把火柴拋進了院子裡。

火焰沖天,火舌妖豔地向天空伸出雙手。

阿良和父母行進到山坡上,向下眺望自己昔日的家。大火使黑夜明亮如白晝, 而那以人類的謊言與罪惡為食的火焰還要蔓延下去,直到世界盡頭。

它只是餓罷了。」阿良對自己說,也對父母說。

本篇故事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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