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朝鲜那些年(三十七)

2023-11-29 17:35:45 字數 5157 閱讀 1189

晚上,姜安排住的新义州宾馆。

除了小张,我和姜都喝多了,吐了半宿。

就这样,糊里湖涂地到了第二天上午。姜把我们送出了境,我就又栽倒在住处,睡了一个下午。

朴最近天天忙着逛商场,有时小张陪着,有时自己去。他最近手头比较充足,衣服买了一件又一件,还不忘记给老婆孩子准备。另外,还特意叫小张陪他去了银行,用小张的身份证去开了个户头。小张说,他把没花了的钱都存进去了。

在中朝海关,携带货币,是有一定限制的,一般要进行登记。中国人带朝币入朝鲜基本是不可能的,朝鲜海关管理很严,朝鲜国内也不给你花的机会,对外的外汇商店拒收,朝鲜对内商店对你也根本不进行接待。

上次朴携带的大额人民币,不知用什么方式带回朝鲜的,商社肯定有他们自己的办法,可能也是通过安全部的人办的,安全部基本上就没什么办不了的。这次朴把我分给的他那份人民币存在了中国,原因有两个。一是不方便入境。这钱在朝鲜,除了他自己,商社的人不可能知道,这“巨额财产”**不明,处理不好,肯定会犯大错误,朝鲜历来不姑息**,朴犯不上冒这样的险。二是人民币在中国放着会相对保值。拿回国内从官方兑换朝元,会吃很大的亏。而且朝币多了,只能到黑市去花,贬值可是不只几倍。

朝鲜货币,即朝元。在2023年,正式汇率为1美元比140左右朝元,由于通胀,黑市上为1美元比2500左右朝元,人民币1:300左右。目前,朝鲜指定欧元为公认交易外币,2023年比价为1欧元比170朝元。

朝鲜的通货膨胀自2023年7.1改革以来更为严重,朝币近似丧失了**储存功能。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到现在,大额的交易,当地商人通常使用外币。批发商如果想用朝币进行结算,要用大袋子搬运。朝鲜货币除用在**制的一部分象征性支付外,大多局限于居民购买小额商品。全国各地都存在金融黑市,非法外汇商贩进行倒卖外币。在2023年,1元人民币黑市汇率为1元人民币兑换20朝元;2023年在240朝元左右;2023年,最高达到了360朝元。

当然,朝鲜也是存在银行的。

朝鲜没有私营金融部门,**金融在起动国内储蓄和分配资源方面起决定作用。

朝鲜**银行是货币发行银行。现在国内的主要银行还有朝鲜**银行、高丽银行、金刚银行、朝鲜大成银行和与日本palace会社合营的朝鲜乐园金融合营会社。其中朝鲜**银行的外汇部门单独分离出来,从事外汇业务,促进**间的协定和外国银行与金融机关之间的协定,有权决定和颁布外汇汇率。

不过,在朝鲜银行存取钱,也是比较麻烦的,手续繁琐。如朴所说,取钱要写申请,还要找些合适的理由,比如买主体思想书本一类。审批过程也要层层过关,领导审核,同事证明,一拖还得好些天。特别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朝鲜还没有一点儿“开放”的信号,这种银行金融机构,不存在“服务“的意识。就像我们前些年,包括现在存在的一些残留的老国有体制气息的铁路、邮政等部门窗口人员,不乏摆出一幅欠他钱般的嘴脸。由此,在朝鲜取钱的艰难也可以想象。

朴存的钱是活期,没有长期留着的意思,没事儿就往出取。

朴最近回朝比较频繁,三五天就走一次,除了往回拿衣物,还有食品。碰到比较大宗的,比如大米、黄豆,我还要出车同他过关。

现在朴自己有钱了,我就比较省了,给他当跑腿的,我就没什么不乐意的。

另外,他还让小张帮他弄了一堆家用电器,甚至包括电吹风,电褥子,电炉子。小张做了个计算,要是朝鲜不停电,朴把这些家用电器全都能正常使用,用中国的计费标准,少说一个月也得两三百元。

终于,朴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又开始了他的闲暇。他把单放机又塞进夹克里怀,抽出耳机引线,把头儿插入两只耳朵。随手喀嚓一按,摇晃起了他的脑袋。

朴还让我带他去了趟沈阳,在西塔转了个遍,韩国商品又买了一堆。直到我看出他钱包见了底儿,才算彻底死了心。

朴在中国大量购物,自然有他的道理。前面说过,在朝鲜,朝币是无法保值的。能保值且能永远升值的,只有粮食。朴的米不缺了,我还出了钱,给他买了十袋,好像够他家补缺补上几年了。另外,我还带朴去了小崔二叔家。朴最后仅有的钱,又买了二十袋黄豆,托小崔的二叔转给小崔,然后交给他们商社的领导。为什么不直接过关,走“边贸”的形式,我没搞清,我想朴自然有他的道理。

朴忙活完了,回了朝鲜。临走时,还特意去私会了按摩小妹,去的时候拎着个兜子,回来时就空着手了。我特意叫小张叮嘱朴,中国古话“**无情,戏子无义”,别在她身上搭太多钱。朴说他们就是好朋友,人家也不是那种人,不卖身的。

朴还告诉我别着急,再来就一定有生意。这是我比较期盼的,我都闲了好长时间。

朴扫完货走了,小张的舅舅又来了。为给小张面子,我开车一起接的。

小张的舅舅看上去有六十多岁,实际年龄还不到五十,从哪儿都看不出他曾经是个军人,没有特有的精、气、神,也许是因为生活的太多艰辛。他的衣服也比较旧,蓝色的衣领,已经磨破了边儿。

朝鲜人的贫富,从他们衣着、鞋子上可以体现。这个民族在着装上是从来不会省的,女人如此,男人也如是,这是他们的脸面。

当然,小张舅舅这种装扮,在当时的东北农村随处可见。比如延边州的汪清、龙井一带,和当地贫困山区的农民也没什么大的区别。

我要重申的是,我没有从这一点上刻意去贬低朝鲜的经济。如果真的看贫困,无须到朝鲜,也无须到口岸去等朝鲜过境的平民,真正意义的贫困,反而就在我们身边。有病无钱医,在医改多年的2023年,尚大量存在。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不仅不是一个新闻,而且比较普遍。单从我长大的地方伊通县,我所知道的有病不治而过早离去的人,就大有人在,其中还包括我更早离世的父亲。

我要表达的是,我叙述我的一段经历,这里的测重点是我与朝鲜有关的那些年,同大家讲的是我的所见、所闻、所感。本文要说的是我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当时的感受,也有可能是我在回忆上世纪时,用的是我在2023年时的感受。由此,就有可能混淆。有些内容,确已无从分辨,包括情感。

可是,我越拒绝给自己的经历下定义,偏偏这种定义仍会不自觉地出现。由此,我担心自己的偏激、狭隘以及片面划上一个不规则、甚至不规矩的一个圈。而大家在阅读中被框架中的我的情绪所感染。

我这里说的小张的舅舅,是朝鲜普普通通民众中的一员,经历过生活的波折和苦难。他大致的经济状态,写在了他的衣着上;他的沧桑,刻在了脸上。

三天后,小张的舅舅回国了,还是我去送的。这次,同来时不一样,大包小裹的。精神状态也比来时好了许多,甚至有些兴奋。

小张的舅舅不会汉语,说话时我只能看着他张嘴闭嘴,猜测他说的意思。到了海关卸完东西,小张舅舅顺手把我扔在后座上的两个空旷泉水瓶子也塞进了包里,小张不好意思地朝我笑了笑。这一点我理解,朝鲜当时还没有太多多余的瓶子,这个可以拿回去用来装酱油。

送完人,上了车,小张跟我聊起他这位朝鲜舅舅。

小张说,舅舅和全家见面,姥姥哭,妈妈哭,舅舅哭;接着姥姥哭,妈妈忙,舅舅吃;再接下来是姥姥乐,妈妈忙,舅舅乐;后面是姥姥哭,妈妈忙,舅舅又吃。

老人看到多年未见的儿子,时哭时笑;妹妹则端茶倒水,做饭,采购;老人的儿子,也就是妹妹的兄长,主要任务是吃,次要任务是不停地倾诉和叙述。

在中朝边境,相当一部分家庭在江的对岸都有亲属。早些年,边境管理不是很严。无论是鸭绿江还是图门江,都有水面狭窄的区域,到了冬天结了冰,过江就更加方便。由此,不经手续直接跨过江面,探亲走动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有时做了一顿好饭,捎个口信或者发个信号,对岸的人就会过来了,吃完再摸着夜路潜回去。

在中朝边境,中方与朝方村落相近的地方非常的多。有些地方不仅可以直接相望,夜晚还可以清晰地听到对岸的狗叫,有人还可以辨别出是不是自己亲戚家的狗。也就是说,对岸的亲戚家要是来了客人,这面就有可能知道了。

早些年,丹东和新义州,还没到现在的规模。小张的舅舅和姥姥家都是一般郊区的村落。双方走动比较多。在中国困难时期,小张的妈妈也没少吃过他舅舅给背过来的大米。

岁月荏苒,时代变迁,饥饿再次降临,而灾难却是江的对面。

小张的舅舅这三天,不停地重复着吃和说。小张的姥姥哭完笑完,渐渐平和,她更汹涌的泪水流在了儿子走前的那一刻。

小张的讲述让我想起了我姥姥的女儿,也就是生我的母亲。瞬间,我突然迸发出一种不安。

小张家给舅舅带了一大堆衣物,还有一些米,数量不多,大概有二三十斤。另外,还带了些蒸熟的馒头。从总重量上看,一个人能勉强带走,再多就很难折腾了。

我同小张说,方便的时候,我们可以给他带些米。

小张听了直叹气说:“这样最好,他要总来,我们也折腾不起。特别我姥姥,不哭就笑,年轻人都受不了。”

小张说这次挺麻烦姜的,多少应该表示一下。我看了看他笑了,刚给他些钱,他就当自己是大款了。

回到办公室,正好接到了姜的**。问我需不需蚕茧。

姜在朝鲜的身份多重。军人,**保卫人员,还有一个职业是朝鲜商人。

姜来新义州时间不算太久,主要精力还没有放在业务上。这次主动给我来了**,我还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要知道,虽然姜帮了我很大的忙,但没做过生意,我确实心里没什么底。或者更准确的说,我对他这种身份的人,内心有一种排斥。而造成我这种心理的原因,是我认为他带给我更多的是不安全。

我告诉姜等等,等我回复。

我打**给周彬,周彬忙他那一堆事儿呢,焦头烂额,很少发现他这么用功发奋。同我支吾了半天,也没听懂他到底什么意思。

正好,老刘在他办公室。因为之前我和姜的认识,也是经过他。通过老刘了解下姜,就再好不过。

老刘说姜这人没问题,虽然在俄罗斯认识时,双方没做过什么生意,但人挺低调,也比较真诚。姜这次来新义州,如果能合作,当然是件好事。和安全部的人做买卖,肯定比一般的国家商社要好得多。

老刘算给我了颗定心丸。接着,我开始打听国内的丝厂,什么**给他们能接受。

没等到回复,姜的**又来了,问我到底要不要。

我说正在了解这边的**。姜说要不先发你吧,你处理掉了,再给我想要的东西。我问他想要什么?姜没回答,说到时候再说。

这倒不是什么坏消息,卖完货主动权在我手上。到时定价多少,就不是他说了算了。

我给周彬打**,周彬听明白了,乐了。他说“这买卖干得,还有啥买卖比这更好的?”

我说:“领导能同意吗?”

周彬笑了,他说:“你管他干啥?咱俩干呗!”

现在,我明白了。周彬耍奸弄滑,比我鬼得多。

你能抽出身来吗?”

啥事儿也没这事儿重要,抽不出也得抽!再说也用不着太费事儿,咱不是有朋友嘛。”

我在朝鲜那些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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